王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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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针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由五个基本问题构成:非正义的剥削、因异化而丧失的自由、金钱式的量化、非理性以及现代的野蛮状态.
1.非正义的剥削.资本主义制度是以工人们无偿的剩余劳动为基础的,这是独立于这种或那种经济政策的,是所有形式的经济收益和利润的来源.这种社会非正义的极端表现就是对儿童的剥削、低于基本生活费的工资、不人道的劳动时间以及无产队级悲惨的生活状况.但是,无论工人的状况处于何种历史时刻,这种制度自身在本质上都是非正义的,因为它是寄生的,是剥削直接生产者的劳动力的.这一论点在《资本论》中占有核心位置,是马克思主义工人运动得以形成的本质要素.
2.因异化、物化、商品拜物教而丧失自由.在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中,——尤其是工人——服从于他们自己所生产的产品的统治,后者以自治的被崇拜物的形式存在,摆脱了前者的控制.这一论点大量出现在马克思的早期著作中,也出现在《资本论》论述商品拜物教著名章节中.
马克思对于异化的分析的核心观点就是指出资本主义其实是某种被去魅化的“宗教”,商品替代了神的位置:“工人们越是在其劳动中疏远自己,他所创造的疏远的、客观的世界就越是强大,而他却变得贫穷……宗教的情况同样如此.人安置在上帝那里的东西越多,他自己保留的就越少.” 拜物教的概念涉及的是宗教史、偶像崇拜的原始形式,这包含了所有宗教现象的原则.
诸如雨果·阿萨曼、弗兰兹·辛克拉曼和恩里克·杜塞尔(Hugo Assmann, Franz Hinkelammert, Enrique Dussel)之类的解放神学家,他们大量引用马克思著作在对资本主义的异化和商品拜物教的批判来谴责“市场崇拜”,这并非偶然.
3.社会生活的金钱式的量化.由交换价值利润核算以及资本的扩张控制的资本主义,趋于消解和破坏所有关于质的价值观:使用价值、伦理价值、亲情和人类情感.取代存在的,只剩下支付贷币——按照卡莱尔的著名的表述,即现金交易——以及“冷冰冰的利已主义的算计”.(《共产常宣言》)
现在,对量化和拜金主义——卡莱尔(卡莱尔是对资本主义持浪漫—保守的批判的典型代表)使用的另一个术语——的斗争成为浪漫主义的核心之一. 作为现代资本主义文明的浪漫主义批判者,马克思相信,资本主义在这一方面,与前资本主义社会相比,造成了对社会关系的某种极度的贬低,以及某种伦理的倒退:
“最终,这个时代到来了,在其中,所有人都被视为不可避免地是交换、交易,也许还有转让的对象.在这个时代之前,德性、爱情、观点、科学、是非观念等等,可以被转让,而不是交换;可以被赠与,而不是被出售;可以被占有,而不是被购买,而现在,简单地说,所有东西最后都成为可以交易的了.这是一个普遍败坏、彻底唯利是图的时代,用政治经济学的术语来说,在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事物,道德的或是物质的,都具有某种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价值,而适合它的价值则需要由市场来评定.”
货币的力量是这种资本主义的数量化要求的最冷酷的表现方式之一:它歪曲了所有“人的和自然的品质”,把货币作为衡量它们的尽度:“货币的数量成为了人们越来越独一无二的和强大的财产;同时,货币把所有东西都降低为某种抽象观念,在自己的运动中把自己降低为某种量化的存在.”
4.这种制度的非理性性质.生产过剩造成的周期性危机削弱了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这揭示了其理性的一面.“不合理”是《共产党宣言》中使用的一个术语:存在“过多财富的占有”,而大多数人则缺乏必须的最低限度的生活保障.当然,在每个工厂的生产管理上,这种全球性的非理性与某种部分的、局部的理性并不矛盾.
5.现代的野蛮状态.在某种程度上,资本主义是历史进程的载体,这点特别是通过生产力指数的发展实现的,并因此而创造出新的社会的物质条件,创造了一个自由而团结的世界的物质条件.但同时,就其“使得每个经济上的进步成为某种公共的灾祸”而言,它也是某种社会退步的力量. 考虑到资本主义的一些最丑陋的表现形式,比如穷人法或救贫院——那些工人的巴士底狱,马克思在1847年写下了下面这些令人吃惊并具有预言性的文字,似乎已经有宣布法兰克福学派的到来:“野蛮状态重现了,但这一次它产生于文明内部,而且是文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是一种麻疯病式的野蛮状态,是文明的麻疯病式的野蛮状态.”
所有这些批判都是密切相连的:它们相互参证,它们互为前提,它们结合在某种全球性的反资本主义观点中,这正是马克思作为一位共产主义思想家的与众不同之处之一.
而在另外一个方面,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批判却显得不够明确不够充分,这在今天成了热点话题:
6.资本主义的殖民性的/帝国式的扩张,对于殖民地人民的残暴统治,而这些殖民地的生产力则屈从于资本主义的生产,并造就了资本的积累.我们可以发现马克思那里发生了如下的变化:如果说,在《共产党宣言》中他似乎在赞颂“农夫”或“野蛮”国家对布尔乔亚文明的屈从,那么在他写英国对印度的殖民统治时,他显然关注到了西方统治的阴暗面,但他仍然将这视为必要的恶.
只是在《资本论》中,特别是在论及资本的原始积累的章节中,我们才能发现对殖民扩张的恐怖的真正批判:当地居民或者屈从,或者被消灭,佂服战争,以及奴隶贸易.按照马克思引述M.W.霍维特的说法,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野蛮状况和罪行,在历史上的任何时期,在任何其他种族中都未曾有过,野蛮的、残暴的、冷酷的并且是无耻的”,这并没有被简单地视为历史进步的代价,而是明确地被称为“恶行”.
7.《共产党宣言》为对自然的统治而欢欣鼓舞,而这有赖于资本主义文明的扩张.只是在这之后,尤其是在《资本论》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于自然环境的侵占才被考虑到.在一处著名的段落中,马克思认为,根据资本的破坏性逻辑,劳动力的损耗和土地的损耗之间是成正比的:
“资本主义农业的每一进步,并且只是剥削工人的技艺的进步,也是掠夺土地的技艺的进步;每一次短期的多产的进步,也就是一次对这种多产基础的长期破坏的过程……资本主义只有这样才能发展……同时消耗着两个产出所有财富的源泉:土地和劳动力.”我们可以在这里看到关于进步的真正辩证的观点,这可能是某种体系化的生态学思想的起点,只是马克思在这里并未进一步论述这个思想.